朔月與明火01_滅族後,被俘虜的戰士與祭司少女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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朔月與明火01_滅族後,被俘虜的戰士與祭司少女
露娜利亞是個戰鬥力高、身體素質極其強悍的民族。
這是世人皆知的傳聞。但事實上,並非所有族人皆如此。
除了族中最普遍的「戰士」,還有一小部分人生來便背負著「祭司」的天職。
「祭司」擁有一雙月之眼。他們能夠洞悉人心、傾聽萬物之聲,是部族與神靈之間的橋樑。
與大多數露娜利亞族的白髮、暗色肌膚和強健體魄不同。「祭司」通常生著一頭宛如月光的銀髮,膚色更白,身後沒有翅膀,體格也更加嬌小,外貌甚至更接近生活在紅土大陸之下的「人類」。
阿貝爾靜靜注視著玻璃隔間中的女孩。
她銀白色的長髮編成傳統的露娜利亞少女髮辮,懸垂至腰際。那雙淡銀色的瞳孔與他的族人無異,卻少了一分歷經戰火洗禮的銳利。
她是「祭司」嗎?
不,她還不是。
或者說,她還未成為真正的祭司。
「聖壇」的學徒?
“啊,您可以聽見我嗎?”
防爆玻璃後方,女孩的眼睛睜大了些許,透著驚喜。
“初次見面,請多指教。我叫西格莉德。”
腦中的嗓音清亮柔和,帶著孩子特有的天真與輕快。
阿貝爾沒有回應,只是淡漠地移開視線。
他不記得「月神祭壇」上一次為新祭司誕生舉辦祈福儀式是何時——
或許十二年,或許十三年。
“是十四年喔。”
女孩在他腦海中輕聲道。
阿貝爾微微一頓,卻依舊沒有多言。
他生性沉默,就算是面對族人,也從來不是什麼健談的性子。
“……”
女孩沒有再開口。但即使隔著兩層厚厚的玻璃,他仍能感覺到她直勾勾的注視。
她在期待什麼?
這種毫不掩飾的目光讓他感到煩躁,以至於過了好一會才意識到,他還未告訴她自己的名字。
“阿貝爾。”
惜字如金的回答卻讓女孩露出燦爛的笑容。
“阿貝爾先生。”
她笑得燦然,眼睛彎成兩道柔和的月牙。
“您也在這裡真是太好了。這樣我們都不會是一個人。”
“……”
暗色眼瞳映出玻璃窗後女孩乾淨的笑容,阿貝爾面無表情地抿起嘴。
他們同在這裡只代表一件事——
他和她,如今都是那些用卑鄙手段摧毀了他們家園的人類的階下囚。
這有什麼值得高興的?
他看不懂這個女孩。
就算是「祭司」,她終究也還只是個孩子嗎?
這樣的孩子,就是他唯一倖存的族人?
阿貝爾閉上眼,長長吐出一口氣。
但那記憶,卻揮之不去。
爆炸掀起的蕈狀雲與濃煙,震耳欲聾的轟鳴,焚燒中的村落。
血腥與死亡氣息彌漫在風中。
他眼睜睜地看著同胞一個接著一個倒下——
艾布特、貝里斯、賽希爾、德維克…
他們是族中最強的戰士,個個比他更勇猛,更值得活下來。
應該死去的人,是他。
“阿貝爾先生。”
腦海裡再次傳來女孩的聲音。
她的嗓音不大,卻在黑暗之中異常清晰。
“請不要這樣想。”
阿貝爾睜開眼,目光凌厲地看向玻璃後的少女。
“生命的延續是沒有規則可循的。”
她的眼神毫無畏懼,依舊純淨而平靜。
“一株小草從暴風雨中存活,高大的喬木卻倒下了。這並不是因為小草比樹木更加強壯,而是因為命運無常。”
“「活著」沒有對或錯。沒有人有資格衡量誰該生,誰該死。”
“正是因為生命的脆弱與未知,才讓它如此珍貴。”
她的語調沒有任何強迫的意味,甚至沒有試圖說服他。
她只是將這些話輕輕地說出來,如同述說某種無法改變的事實。
“一個人要活下去很難。”
“但如果是兩個人的話,也許會容易一些。”
阿貝爾微微瞇起眼,盯著那雙金屬色澤的瞳孔。
…好好活著?
他從未想過這個問題。
被俘虜後,他曾無數次想著自己該如何死去,卻從未想過「活著」這件事。
而這個孩子,卻如此理所當然地告訴他——
活著,本身就是值得的。
“……”
阿貝爾低頭輕笑,笑聲中帶著一絲自嘲。
他自詡為戰士,卻連這種道理都不如一個十四歲的孩子明白嗎?
西格莉德很天真。
但這種天真,卻不讓人討厭。
或許是因為從小被寄養在聖壇,她極少與外界接觸,比他見過的任何露娜利亞的孩子都要純粹。
這份純粹,有時候讓他感到煩躁,卻也讓他開始思考。
過去,他一直想著該如何結束自己的生命。
但當他知道,這個世上還有另一個倖存的族人時——
他開始思考該如何活下去。
十四歲的女孩脆弱又單純。
原本在露娜利亞的「神之國度」,她會作為祭司執掌祀典,受族人景仰,安安穩穩地度過一生。
可如今這世上已再無露娜莉亞人的棲身之所。他們曾經安居樂業的家園永遠也回不來。
紅土大陸之下的大海是殘酷的。
對身為戰士的他來說尚且如此,沒有自保能力的她在這片海上更是無法生存。
但阿貝爾不允許這種事情發生。
如果有一天他們能離開這裡——
他會保護她。
因為她,是他唯一存活下來的族人。
也是,他活下去的理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