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百五十八章僭越

    流光遁入云霄，不过瞬息，便已回到主峰之巅的执事堂。换作平时，事务都是青文与那执事长老代为处理，可青文眼下要闭关凝结元婴，那长老也在为突破结丹中期做准备，这一堆事儿又落到了赵萤头上。

    至于她那父亲，几月前刚突破元婴中期，便带着刚顺利结婴的徐幻音去了域外战场，她是想找人分担一二，都求助无门呐。

    甫一踏入，值守弟子便恭敬地呈上数枚玉简，并将信息整合，简明地禀告于她。不过这里面嘛，倒是有张熟面孔，是陆淮。

    他毕竟是青文的首徒，除了日常修炼，还需跟随青文学习处理门内诸多事务。可自赵萤现身执事堂起，他的目光便不受控制地追随她的身影，仿佛有千言万语哽在喉间，却不知从何说起。

    这些日子，陆淮断断续续记起了许多事。那些纷至沓来的记忆碎片里，最多的是关于第一世那个“陆淮”的过往。从与赵萤初识，到并肩闯入险境，再到那些耳鬓厮磨的亲密时刻。这些画面如走马灯般快速闪回，勉强拼凑出了他的一生。

    然而，他始终找不到真实感。

    那些恍若隔世的亲吻与相拥，说到底，并不真正属于他。他像个局外人，翻阅着别人的生平，从未真正拥有过什么，却要无端承受这份过于沉重的记忆馈赠。

    赵萤远远便察觉到了那道黏人的视线，心里暗暗叫苦不已。她才刚应付完那几个冤家，现在只想好好歇着，哪还有精力应对这又一个“债主”。

    “门主。”见她正欲转身离去，陆淮终究还是上前拦住了她的去路。“可否借一步说话？”

    赵萤抬眼看他，勉强压下心头的不耐。这张脸确实让她想起很多，但此刻她只觉得疲惫。“有什么事就在这里说吧，我待会还有要事处理。”

    这是实话，她确实打算回去好好睡一觉，这当然是顶要紧的事。

    陆淮对上她那清澈却疏离的眼神，心头莫名一涩。那些在脑海中盘旋了许久的话，到了嘴边却变得艰难。而且，她的脸色也确实疲惫，他不应该过多打扰她的。“没事了，是弟子的错，惊扰了门主休息，弟子先告退。”

    他黯淡一笑，便识趣地拱手离去，那背影在廊道的明暗交错间，显得格外落寞。

    赵萤怔在原地，一时间竟没反应过来。她原以为要费一番口舌，甚至做好了被纠缠的准备，却没想到他这般干脆地退让，那句已到嘴边的推脱之词，忽然就哽在了喉间，不上不下。

    好像…无论哪一世，率先退开的，总是他。

    意识到这一点，她的目光不自觉地望向那远去的背影，胸中蔓延出一股歉意。她并非铁石心肠，只是近来实在被那几位闹得心力交瘁，才会在他靠近时下意识地竖起尖刺。可他非但没有纠缠，反而察觉到了她的疲惫，然后，像过去许多次一样，安静地选择了离开。

    她始终，没能多陪陪他。

    氤氲的灵池水汽依旧，平静的池面不时荡开层层波纹，“哗啦“一声，从水下钻出一个倩丽身影。赵萤一甩湿漉漉的头发，便倚在石阶上休憩。

    她只着一件单薄的素纱中衣，此刻被水浸透，紧紧贴合着身体曲线，勾勒出玲珑起伏的轮廓，墨色长发湿漉漉地披散在光洁的肩头与颈侧。周身因着温热的灵水浸泡，连日的疲惫尽消下去，她慵懒地一伸懒腰，只觉浑身舒畅不已。

    她最终还是让侍从去传了话，在此处接见陆淮，并未言明具体事宜，也未要求他保持距离。此刻，听着那停在池边的脚步声，她一抬眼，轻笑着唤了一声。“来了？”

    陆淮的脚步在池边被生生顿住。他的目光在触及到池中景象时，呼吸似乎都被惊愕得一窒。氤氲水汽中，那道身影如此熟悉，又如此…惊心动魄。他立刻垂下眼睫，不敢细看，恭敬地行礼。“门主。”

    “站在那儿做什么？”或许是这般姿态格外有趣，赵萤嘴角的笑意更深，话语里也全是捉摸不透的意味。“这灵池之水于宁神静心颇有裨益，你若为记忆所扰，不妨下来试试。”

    这番直白的邀请，以及那池中身影的姿态，像是什么东西在脑中炸裂开来，嗡嗡作响。陆淮错愕地抬眼看她，那些强行被压制的画面好似全部翻涌了上来。被贯穿的她，娇吟的她，水光潋滟的她，变得无比清晰而guntang。

    他脑中的声音一直在告诉他，他曾无数次拥抱过这具身躯，现在，也仍然渴求着她。只是，却不是现在。

    赵萤对他所有的温和姿态，都是源于那位“陆淮”，他渴望的，从来不仅仅是这一时的肌肤之亲肆意占有，而是她能真正地完整地，看到“现在”这个他，认可他本身的价值，而不是透过他，去追寻另一个人的痕迹。

    “弟子…不敢僭越。”他几乎是咬着牙说出这句话，才从巨大的诱惑与冲击中逃离出来，将自己摇摆的心收拢。

    “只是修炼而已，何来僭越？”赵萤却仿佛没看到他那如临大敌般的挣扎模样，反而轻笑一声，随即手一挥，将灵力缠上陆淮的腰身，“哗啦”一下，直接把人卷入池中！

    巨大的水花四溅中，陆淮甚至来不及惊呼，整个人已被温热的池水淹没。他有些狼狈地在水里站稳，抹去脸上的水珠，惊愕地看向近在咫尺的始作俑者。

    赵萤就站在他面前，温热池水在她锁骨处轻轻荡漾。氤氲水汽中，她的面容明艳粲然，那双总是清亮的眼眸里此刻没有戏谑的笑意，只有沉静的、仿佛能抚平一切焦躁的从容。

    “清醒了吗？”

    不等他回答，她已向前逼近一步，两人之间最后那点距离彻底消失。她那件素白单衫被水浸透，透明地贴在肌肤上，衣领不知何时已然松散，露出大片莹白肌肤，在水中闪过细碎的光。

    陆淮的目光避无可避地掠过那吞噬一切的迭丽景象，完全无力抵挡她这般温热身躯与强势言语的双重夹击。他只觉得脑中轰然一响，所有思绪都被抽空，只剩下眼前这片晃动的波光，闪得他挪不开眼。